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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抗战的血性与牺牲
2025-10-14 09:59:35 来源:《海峡通讯》2025年第17期 | 9月上 作者:福建省委党史方志办副主任 钟兆云

福州、厦门沦陷之后,福建人民同仇敌忾,英勇战斗,付出了巨大牺牲,挫败了日本侵略军把福建变为其侵略华南地区以至东南亚地区的基地的企图,为这场民族解放战争的完全胜利作出了重大贡献。

卢沟桥事变前夕,日本大本营就猎寻福州或厦门作为南进侵华的重要基地,其《对华作战的设想》称:“必要时使用约一个师团的兵力,以主力占领福州,一部占领厦门,如需要可占领汕头。”1937年9月3日凌晨4时,日军舰队向厦门胡里山炮台、白石炮台发起猛烈攻击,同时轰击曾厝垵海军飞机场。中国驻军奋起反抗,打响了福建境内的抗战枪声。

“华南的卢沟桥事变”

日军于1937年9月3日欲图厦门的阴谋破产后,转而谋夺厦门湾外的金门。10月25日凌晨,日军进攻金门。时为金门县长的邝汉临战逃跑,金门群众组织的抗日武装义勇壮丁队和县保安队殊死抵抗,几至全体殉国。中午12时,日军铁蹄踏上金门。金门是抗战以来最先被日军占领的岛屿,也是福建第一个沦陷的地方,报界称金门沦陷为“华南的卢沟桥事变”。

1938年5月10日凌晨,日军向厦门发起了海陆空全方位的立体进攻。据守胡里山、白石、屿仔尾等处炮台的中国守军击伤敌舰3艘,击毁敌机2架,让来犯日军死伤枕藉。在厦门保卫战中,厦门警备司令部参谋长楚怀民所部腹背受敌,他仍率军死战,不惜战死沙场。二营营副马忠喜身受重伤后,奋力爬上树,居高临下,接连击毙多名冲上来的日军,直到殉国。厦门保卫战历时3天,日军死伤500人左右,中国守军阵亡近千。厦门沦陷,被称为“‘七七事变’以来中华民族的又一沉痛的损失”。

日军进入厦门市区后,大肆屠杀。据“福建省抗战损失调查”称,厦门沦陷仅几天,民众死亡就达1万人,被烧毁房屋7651座、汽船100艘、民船1260艘、汽车61辆,公路被破坏63公里……1970年,五通群众在五通渡口“万人坑”遗址仍然挖出许多白骨,有的骨上穿着铁丝,有的头颅刺刀伤口历历在目。

厦门沦陷后,抗日火种不灭,共产党等团体组织领导的地下斗争仍在继续。驻厦日本陆军特务机关情报部长田村丰崇在街头被抗日志士击毙,厦门伪市府要员黄莲舫被歼,日伪厦门地方法院院长黄仲康遭刺,日本“兴亚院”特派员、华南情报部长、《全闽新日报》社长泽重信命赴黄泉,鼓浪屿工部局日本警长忠山贞夫毙命……直到日军投降,令日伪心惊肉跳的突袭和暗杀一直没有停止。

福州军民的顽强抗争

1941年新年刚过,日本大本营就计划要在这一年“获得解决事变(指侵华战争)的头绪”,截断福州方面的海外通路,“完善华南方面的沿海封锁”,是其重要战略步骤。

4月19日凌晨,日本华南方面军第48师团3个联队9个大队数千人,在强大的海空力量配合下,于长乐漳港、福清松下强袭登陆。福清县松祉乡国民兵(国民党当局把年纪稍大不抽壮丁的人组织起来,叫国民兵)兼乡抗日自卫队队长陈俊盛率队员和国民党水警队一起奋力阻击。浴血奋战6小时,陈俊盛和国民兵及水警队等30多人捐躯。

但国民党福州驻军第100军毫无斗志,望风而逃,致使4月21日福州迅速沦陷。国民党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在分析福州迅速沦陷的原因时,不得不承认:“这次失败并非敌人怎样强悍,乃我军完全吃了精神涣散的亏。”“如果我军精神稍肯振作,当不至于一败涂地。”

日军把侵占福州说成是“解除福州人民的痛苦”,但墨写的谎言抹杀不了血写的历史。台江十二桥、水部韩园、东门外马鞍山,是日军侵占福州后的著名杀人场。日军的奸淫掳掠方式不一而足,侮辱福州市民的办法也层出不穷,无所不用其极,掴脸、弹鼻、提耳、拔发、击首,更有强迫市民趴在地上作蛤蟆式(五体伏地)、鲎式(五体伏地翘一足)、犬式(四肢抵地昂首)、竖蜻蜓(两手着地两足朝天)等各种惨状资为笑乐。有一首民谣诉说当时的十二桥:“夜闻啼哭声,昼见血水红。河里漂尸体,路上人断魂。”

福州地区的沦陷,使中日战争在东南的格局很快发生了变化。日军占领福州后,意在“向古田进扰,震撼闽北”。若此目标达成,则日军出仙霞关可切断浙赣铁路线,出杉关又可与占据南昌的日军相呼应,连成一片,而据有东南之半,届时中国军队更无险可据。

为了打破福州日军侵入闽北、闽东,进而与浙东及南昌日军连成一片的企图,1941年5月上旬,国民党军政部第十三补充兵训练处少将处长李良荣主动请缨抗敌,率装备团由南平坐船东下。装备团的官兵中有不少海外爱国华侨青年,他们受陈嘉庚爱国精神的熏陶,回国后又得到共产党的教育,士气旺盛。得知有大仗要打,共产党员、装备团秘密党小组组长、第八连上士班长庄天和秘密召开党小组会议,部署战时党的工作,在参战部队中喊响了“宁为战死鬼,不作亡国奴”的口号。

在闽侯境内的大湖战役中,装备团一度处于明显劣势。庄天和在身旁机枪手战死、形势异常危急之时,迅速抄起机枪,一边高喊一边将愤怒的子弹射向蜂拥而上的敌人。机枪被炸坏后,身受重伤的他毅然拉响身上所携炸弹,与冲上来的日军同归于尽。大家抱着必死决心,死命厮杀,大挫日军锐气。5月25日凌晨,装备团中校副团长、闽籍归国华侨郭志雄率突击队袭占要道寨上关,随即向敌之背面的双髻山进攻。带头冲锋时,郭志雄不幸中弹。他摇晃着身子仍高呼:“前进!前进!”装备团全体官兵奋力拼杀,一举拿下高地。

大湖战役击毙日军700多人,俘敌20多人,宣告驻闽日军与浙、赣日军联络的阴谋破产。此后,日军被迫退据福清、长乐、连江、福州等处,再也未能深入福建内地。

驱逐外患,众之所望。9月3日,在中国军民的强烈攻势下,驻防福州的日伪军全线崩溃,分路撤退,下海落荒而逃。1941年的“福州作战”,福建方面牵制日军兵力1.2万人,占该年度中国战场牵制日军兵力的1.8%。

抗战中的“闽”兵

国共合作抗日后,长征中一路血战到陕北、仅剩2000余众的福建籍红军指战员,又投身于八路军参加抗战。他们中的代表人物、长征中先后担任红二师政委和红一师师长的刘亚楼,率部东渡黄河参加“东进抗日讨阎”战斗后,就任抗日军政大学训练部长、教育长,为培养中国人民的抗日军事、政治人才作出了重大贡献,而后受派远赴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深造,参加了苏联的卫国战争,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贡献了自己的热血和才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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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2月27日,新四军第二支队在龙岩县白土镇(今新罗区东肖镇)召开抗日誓师大会。(福建省革命历史纪念馆供图)


八路军成立后,闽籍将士多数编入一一五师,其次是一二九师、一二〇师,有的被派往新四军,部分干部则留在中央军委和八路军总部、前总等处工作。在闽籍八路军将士中,杨成武是杰出的代表。在平型关战斗中,他率独立团负责艰苦的敌后打援,歼灭日军300多人,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1939年11月,他在晋察冀军区一分区司令员兼政委任上,指挥所部在黄土岭战斗中,击毙日军“名将之花”阿部规秀,此战震惊中外。以“红色华佗”傅连暲、“八路军的一把刀”江一真为代表的闽籍医生在抗战中救死扶伤,亦值得大书特书。

历史亦当记住:1938年春,福建红军和游击队改编为新四军北上抗日前线的将士有5000多人,占当时新四军总数的一半。在转战大江南北中,新四军中的闽籍将士打出了赫赫威风,张鼎丞、邓子恢、叶飞等成为战功累累、军政双全的名将。

在这场民族解放战争中,八路军、新四军和国民党军队阵营里的福建籍爱国将士“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光八路军、新四军牺牲的闽籍团级以上干部就有数十名,他们中有罗化成、苏精诚、廖海涛、陈明、高捷成等人,还有被称为“中华民族女英雄”“女共产党员的光辉模范”的归侨英烈李林。国民党阵营亦有萨师俊等人殉国。

留在福建坚持斗争的共产党组织,高举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旗帜,主动肩负起领导敌后抗日游击战争的重任。福州沦陷后,福建省委两个月间在闽海组建了7支抗日武装队伍,总人数达1600多人,枪支近600支。他们神出鬼没,给日军以沉痛打击。连江下洋抗日游击队在组建后的短时间内连战皆捷,还击毙了驻连江最高日酋原田大佐,威震四方。长乐县游击队在琅尾巷设伏,袭击载有100多名日军的两艘汽艇,击毙日军马营(指马尾、营前)地区守备司令官中岛中佐以下官兵42人,并以我方无人伤亡创下了福建沿海抗日游击战中战绩最佳纪录。

国民党福建省政府于1938年夏内迁永安后,隐蔽战斗在永安的共产党员和一批革命知识分子,在中共中央南方局及福建地下党组织的领导下,广泛团结各阶层爱国人士和进步力量,积极开展各种形式的进步文化活动。其活动时间之长、出版物之多、作者阵容之大、作品战斗力之强,在当时的国统区中仅次于重庆和桂林。永安抗战进步文化活动,锻造了广大军民坚不可摧的抗战意志,为夺取民族解放战争的胜利发挥了巨大作用,在中国新文化运动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

还有值得铭记的是,闽籍华侨毁家纾难为祖国,“富商巨贾,既不吝金钱,小贩劳工,亦尽倾血汗”。1938年10月10日,闽籍爱国侨领陈嘉庚在新加坡发起成立南洋华侨抗日救亡的最高领导机关“南洋华侨筹赈祖国难民总会”,至1940年,该会共发动募集支援祖国抗战的义捐约5亿元、寒衣50万件、药品价值250万元。在抗战最为艰苦的阶段,陈嘉庚还组建南侨机工回国参战。毛泽东曾为之称赞:“抗日救华夏,华侨建殊勋。”

侵占福厦日军的末日

1945年,日军大崩溃的迹象在世界战场一览无余。在福建,日军处处呈现出攻势疲软和防守不支的失败迹象。侵占福州和厦门的日军主力分别撤逃,沿途受到中国军队的追击,伤亡惨重。

驻闽南日军逃窜至广东不及一个月,8月15日,日本天皇裕仁宣告日军无条件投降。控扼闽江口主航道川石岛的日军两栖部队200多人,奉令就地向中国政府投降。厦门的受降接收工作,因为国民党内部的争权夺利、互相牵制而迟于10月上旬结束。驻厦日军自最高司令官原田清一海军中将以下2779人,向中国军队解下了武器,举起了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罪恶双手。

“抗战胜利了,我们盼出头了!”深受七年沦陷之灾的厦门市民,自发地从家中冲出来欢庆胜利。在厦门的台胞也情不自禁地加入欢庆人群。他们中有一支在福建拉起的特殊的抗日队伍——台湾义勇队。总队长李友邦流着一脸喜泪,对台湾义勇队队员们说:“我们为了不当日本顺民而在大陆度过了一二十年的流浪生活,饱尝了人生的甜酸苦辣而幸存下来,今天我们可以作为一个爱国的台湾同胞,堂堂正正地回家乡去见父老兄弟!”

福建儿女的顽强斗争,是全国抗日大局的重要组成部分。面对民族存亡危急关头,八闽儿女不负家国,与全国各族人民一道前赴后继,用血肉之躯、铮铮铁骨谱写了一曲荡气回肠的不屈之歌。这一首民族解放的正义之歌,将永远彪炳史册,永远激励我们为推动福建跨越发展努力拼搏,激励我们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不懈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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