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洲大道988号”,是湄洲妈祖祖庙宿舍之所在,也是台胞王淑华、饶瑞和夫妇居住证上的住址。
从台湾岛到湄洲岛,直线距离不过72海里,后者一直被台胞视为心灵原乡。在原乡安家落户的王淑华、饶瑞和笑言回归到了源头,“以前是‘唐山过台湾’,我们现在是回唐山”。
情缘
王淑华来自台湾宜兰苏澳,出身渔民世家,从小闻着妈祖庙的香火长大。家边的南方澳天后宫,是台湾东岸香火最旺的妈祖庙,里面一尊远近闻名的金身妈祖,香火正源自湄洲妈祖祖庙。打儿时起,王淑华心中便埋下一颗种子,“长大一定要去祖庙拜拜”。
王淑华22岁那年,台湾海峡发生一件大事,她心中的种子开始苏醒、发芽……
1989年5月6日,宜兰县20艘渔船载着224名妈祖信众,在200多艘出海渔船的掩护下冲破台当局重重阻碍,直航“妈祖故里”湄洲岛谒祖进香。这是两岸隔绝40年来第一次有组织、大规模的民间直航,在两岸民间交流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王淑华的父亲王铭记和舅舅陈金章,正是这次“破冰之旅”的亲历者。
时隔多年,湄洲妈祖祖庙董事会董事长林金赞依然记得,当这些在风浪里颠簸了近30个小时的台湾信众踏进祖庙时,无不流下激动的泪水。这一刻,他们等得太久了。正是因为这次直航,带动了许多台胞来莆田寻根谒祖,支持祖庙修缮,带动湄洲岛开发。
“回台湾后,直航的20位船长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刑罚,爸爸跟舅舅也坐了牢,不过没有一个人为此后悔。能为妈祖做事,都觉得很值得!”多年以后,回忆起这段惊心动魄的往事,父亲和舅舅坚定的眼神让王淑华不能忘怀。
为妈祖做事,家族几代人简单朴素的想法,深深影响着王淑华的成长之路,也成为日后她起心动念“登陆”的动力。
2000年,大批台商到大陆开工厂、办企业,投资电子、五金、服装等领域,王淑华夫妇也加入其中,在广东赚到第一桶金。其间,他们多次到湄洲妈祖祖庙进香朝圣,既是一种寻根,也是对祖辈情怀的传承。再后来,“为妈祖做事”的念头与日俱增,夫妇俩萌生了做妈祖义工的想法,他们北上昆山慧聚寺,成为两岸义工团的一员,专心两岸文化交流。
“当年,爸爸大陆之行剩下的十几块人民币都给了我,就像有一条无形的线牵着我,指引我一路往湄洲岛走。”2021年初,再度来祖庙的王淑华,被湄洲岛欣欣向荣的景象打动,决心留下来发展,续写家族的妈祖情缘。
圆梦
“大家请看,这里是妈祖祖庙新殿,非常宏伟壮观。殿内有黄金妈祖、红木妈祖、砗磲妈祖、翡翠妈祖、石像妈祖,寓意金木水火土。”
“这是妈祖石雕巨像,对着宝岛台湾,隔海相望的台湾北港朝天宫也有一尊一模一样的妈祖雕像。”
……
连日来,一拨拨台湾进香团走进湄洲妈祖祖庙朝拜,虔诚的信众拉着王淑华问东问西,她绘声绘色的讲解赢得一阵阵掌声。
“在妈祖的‘脚下’当义工,我感到很荣幸、很自豪、很开心。妈祖祖庙在哪里,就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干过多年导游的王淑华定居湄洲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祖庙申请当义工,为各地信众游客讲解妈祖文化,并为两岸交流活动提供志愿服务。
独特的两岸视角,加上家族的寻根故事,王淑华讲解起来得心应手,几年下来俘获了一大批粉丝,不少来祖庙朝拜的人点名请她导览。多的时候,一天要讲解五六场。
“讲到祖庙的五行妈祖,我会告诉大家台湾也有五行妈祖,并给他们看照片和视频,让大家有画面感和代入感。”王淑华分享道,比如讲到妈祖绕境巡安时,她会跟游客分享台湾“三月疯妈祖”的盛况,还有电音三太子、千里眼、顺风耳等民俗阵头,“让大家多了解台湾,了解两岸文化的同源性”。
推广传播阵头文化,则是饶瑞和的拿手戏。每当妈祖金身出岛巡安,饶瑞和都会扮成千里眼、顺风耳等神将,走在巡安队伍最前面,为妈祖“开路”。王淑华则会拿出平安饼,沿途发放给信众,将美好祝福送给大家,这也是颇具宝岛特色的阵头文化。
“妈祖出巡时,在神舆前开路的队伍,就是阵头。阵头文化在两岸民间信仰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是妈祖信俗的重要组成部分,体现了大家祈求风调雨顺、平安顺遂的心愿。”饶瑞和介绍,这几年他将台湾震天鼓、千里眼和顺风耳等阵头文化带到大陆,希望更多人看到台湾的特色民俗,更好地弘扬“立德、行善、大爱”的妈祖精神。
让年轻人看见阵头文化,是饶瑞和一直坚持的事。定居湄洲后,他跑遍了仙游、莆田城区,除了展演推广,还向不少年轻人和湄洲岛居民传授阵头技艺,比如神将的步伐、表演的艺术性等。在他的推广下,如今莆田不少宫庙的阵头队伍中常有台湾元素。
扎根
祖庙圣旨门广场,几棵翠绿的榕树高高耸立,南来北往的信众在树下穿梭。树荫处,几辆餐车小卖部前围了不少游客,其中一辆餐车“湄食集结号”的掌柜正是王淑华、饶瑞和夫妇。
“快来尝尝哟!台湾香肠、奶茶、绿豆汤……”台味十足的吆喝声,连同扑鼻而来的香味,一同从餐车里飘出。
“当地政府和祖庙为了照顾我们,特许我们经营这个餐车。你看其他摊主都是本地人,就我们两个台胞。”王淑华高兴地跟记者分享,福建出台了很多惠及台胞的政策举措,同等待遇让他们站稳了脚跟,如今跟当地居民处得像自家人一样,大家互帮互助、往来不断,“生活很有归属感、安全感和获得感”。
妈祖祖庙,圆了王淑华的义工梦。小小的餐车,则承载了她的创业梦。如今,这份餐车的营生可供两人日常开销,又满足了进香者的饮食需求,没有后顾之忧的二人把更多精力投入公益事业中,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
近年来,当地政府出台一系列优惠政策,给予创业就业的台胞扶持和帮助,让台胞愿意来、留得住、融得进、发展好。
“妈祖的故乡也是我们的故乡,这里有热情友善的乡亲,有为妈祖做事的机缘,还有实现梦想的广阔舞台,欢迎大家来走走看看。”王淑华向台湾民众发出邀约,如今闽台融合走深走实,台胞到湄洲岛发展正逢其时。
这份“邀约”的背后,是二人愿当两岸交流桥梁的心愿。
“台湾有几千座妈祖庙,妈祖信众上千万,我们一回去就会到各地的宫庙拜访,告诉他们祖庙现在的新貌,接下来的活动安排,邀请他们常回‘娘家’看看。”扎根湄洲岛的王淑华、饶瑞和在新故乡找到了新人生。